Thursday, November 10, 2005

卷五

卷五·诡习

  大历中,东都天津桥有乞儿,无两手,以右足夹笔,写经乞钱。欲书时,先再三掷笔,高尺余,未曾失落。书迹官楷,手书不如也。

  于頔在襄州,尝有山人王固谒见于。于性快,见其拜伏迟缓,不甚知书生。别日游宴,不复得进,王殊怏怏。因至使院,造判官曾叔政,颇礼接之。王谓曾曰:“予以相公好奇,故不远而来,今实乖望矣。予有一艺,自古无者,今将归,且荷公见待之厚,今为一设。”遂诣曾所居,怀中出竹一节及小鼓,规才运寸。良久,去竹之塞,折枝连击鼓子。筒有蝇虎子数十,分行而出,分为二队,如对阵势,每击鼓,或三或五,随鼓音变阵,天衡地轴,鱼丽鹤列,无不备也。进退离附,人所不及。凡变阵数十,乃行入筒中。曾观之大骇,方言于于公,王已潜去。于悔恨,令物色求之,不获。

  张芬曾为韦南康亲随行军,曲艺过人,力举七尺碑,定双轮水硙。常于福感寺趯鞠,高及半塔,弹力五斗。常拣向阳巨笋,织竹笼之,随长旋培,常留寸许,度竹笼高四尺,然后放长,秋深方去笼伐之,一尺十节,其色如金。每涂墙方丈,弹成“天下太平”字。

  建中初,有河北军将,姓夏,弯弓数百斤。尝于球场中累钱十余,走马以击鞠杖之,一击一钱,飞起六七丈,其妙如此。又于新泥墙安棘刺数十,取烂豆,相去一丈,一一掷豆,贯于刺上,百不差一。又能走马书一纸。

  元和末,均州郧乡县有百姓,年七十,养獭十余头,捕鱼为业。隔日一放,将放时,先闭于深沟斗内,令饥,然后放之。无网罟之劳,而获利相若。老人抵掌呼之,群獭皆至,缘衿藉膝,驯若守狗。户部郎中李福亲观之。

怪术

  大历中,荆州有术士从南来,止于陟屺寺。好酒,少有醒时,因寺中大斋会,人众数千,术士忽曰:“余有一技,可代抃瓦(厂内盍)珠之欢也。”乃合彩色于一器中,驔步抓目,徐祝数十言,方欱水再三噀壁上,成维摩问疾变相。五色相宣如新写。逮半日,余色渐薄,至暮都灭。唯金粟纶巾鹙子衣上一花,经两日犹在。成式见寺僧惟肃说,忘其姓名。

  张魏公在蜀时,有梵僧难陀,得如幻三味,入水火,贯金石,变化无穷。初入蜀,与三少尼俱行,或大醉狂歌,戍将将断之。及僧至,且曰:“某寄迹桑门,别有乐术。”因指三尼:“此妙于歌管。”戍将反敬之,遂留连,为办酒肉夜会。客与之剧饮,僧假(衤两)裆巾(衤国),市铅黛,伎其三尼。及坐,含睇调笑,逸态绝世。饮将阑,僧谓尼曰:“可为押衙踏其曲也。”因徐对对舞,曳绪回雪,迅赴摩跌,伎又绝伦也。良久,喝曰:“妇女风邪。”忽起取戍将佩刀,众谓酒狂,各惊走,僧乃拔刀斫之,皆踣于地,血及数丈。戍将大惧,呼左右缚僧。僧笑曰:“无草草。”徐举尼,三尺筇杖也,血乃酒耳。又尝在饮会,令人断其头,钉耳于柱,无血。身坐席上,酒至,泻入脰疮中,面赤而歌,手复抵节。会罢,自起提首安之,初无痕也。时时预言人凶衰,皆谜语,事过方晓。成都有百姓,供养数日,僧不欲往,闭关留之。僧因是走入壁角,百姓遽牵,渐入,唯余袈裟角,顷亦不见。来日壁上有画,僧焉,其状形似,日日色渐薄。积七日,空有黑迹。至八日,迹亦灭。僧已在彭州矣。后不知所之。

  虞部郞中陆绍,元和初,尝看表兄于定水寺,因为院僧具蜜饵、时果,邻院僧右邀之。良久,僧与一李秀才偕至,乃环坐,笑语颇剧。院僧顾弟子煮新茗,巡将匝,而不及李秀才。陆不平曰:“茶初未及李秀才,何也?”僧笑曰:“如此秀才,亦要知茶味?”且以余茶饮之。邻院僧曰:“秀才乃术士,座主不可轻言。”其僧又言:“不逞之子弟,何所惮!”秀才忽怒曰:“我与上人素未相识,焉知予不逞徒也?”僧复大言:“望酒旗玩变场者,岂有佳者乎?”李乃白座客:“某不免对贵客作造次矣。”因奉手袖中,据两膝,叱其僧曰:“粗行阿师,争敢辄无礼,拄杖何在?可击之。”其僧房门后有筇杖,孒孒跳出,连击其僧。时众亦为蔽护,杖伺人隙捷中,若有物执持也。李复叱曰:“捉此僧向墙。”僧乃负墙拱手,色青短气,唯言乞命。李又曰:“阿师可下阶。”僧又趋下,自投无数,衂鼻败颡不已。众为请之,李徐曰:“缘对衣冠,不能杀此为累。”因揖客而去。僧半日方能言,如中恶状,竟不之测矣。

  元和末,盐城脚力张俨递牒入京。至宋州,遇一人,因求为伴。其人朝宿郑州,因谓张曰:“君受我料理,可倍行数百。”乃掘二小坑,深五六寸,令张背立,垂足坑口,针其两足。张初不知痛。又自膝下至骭,再三捋之,黑血满坑中。张大觉举足轻捷,才午至汴,复要于陕州宿,张辞力不能。又曰:“君可暂卸膝盖骨,且无所苦,当日行八百里。”张惧,辞之。其人亦不强,乃曰:“我有事,须暮及陕。”遂去行如飞,顷刻不见。

  蜀有费鸡师,目赤,无黑睛,本濮人也。成式长庆初见之,已年七十余。或为人解灾,必用一鸡,设祭于庭。又取江石如鸡卵,令疾者握之,乃踏步作气虚叱,鸡旋转而死,石亦四破。成式旧家人永安,初不信,尝谓曰:“尔有厄。”因丸符,逼令吞之,复去其左足鞋及袜,符展在足心矣。又谓奴沧海曰:“尔将病。”令袒而负尸,以笔再三画于户外,大言曰:“过,过。”墨遂透背焉。

  长寿寺僧(工几下言),言他时在衡山,村人为毒蛇所噬,须臾而死,发解,肿起尺余。其子曰:“昝老若在,何虑!”遂迎昝至。乃以灰围其尸,开四门,先曰:“若从足入,则不救矣。”遂踏步握固,久而蛇不至。昝大怒,乃取饭(反换卞)数升,捣蛇形,诅之,忽蠕动出门。有顷,饭(反换卞)蛇引一蛇,从死者头入,径吸其疮,尸渐低,蛇疱缩而死,村人乃活。

  王潜在荆州。百姓张七政,善治伤折。有军人损胫,求张治之。张饮以药酒,破肉,去碎骨一片,大如两指,涂膏封之,数日如旧。经二年余,胫忽痛,复问张。张言前为君所出骨,寒则痛,可遽觅也。果获于床下,令以汤洗,贮于絮中,其痛即愈。王公子弟与之狎,尝祈其戏术。张取马草一掬,再三挪之,悉成灯蛾飞。又画一妇人于壁,酌酒满杯饮之,酒无遗滴。逡巡,画妇人面赤,半日许可尽湿起坏落。其术终不肯传人。

  韩佽在桂州,有妖贼封盈,能为数里雾。先是常行野外,见黄蛱数十,因逐之,至一大树下忽灭。掘之,得石函,素书大如臂,遂成左道。百姓归之如市。乃声言某日将收桂州,有紫气者,我必胜。至期,果有紫气如匹帛,自山亘于州城,白气直冲之,紫气遂散。天忽大雾,至午稍开霁,州宅诸树滴下小铜佛,大如麦,不知其数。其年韩卒。

  海州司马韦敷,曾往嘉兴,道遇释子希遁,深于缮生之术。又能用日辰,可代药石。见敷镊白,曰:“贫道为公择日拔之。”经五六日,僧请镊其半。及生,色若黳矣。凡三镊之,鬓不复变。座客有祈镊者,僧言取时稍差。别后,髭色果带绿,其妙如此。

  众言石旻有奇术,在扬州,成式数年不隔旬与之相见,言事十不中一。家人头痛嚔咳者,服其药未尝效也。至开成初,在城亲故间,往往说石旻数不可测。盛传宝历中,石随钱徵尚书至湖州,常在学院,子弟皆丈丈呼之。于钱氏兄弟求兔汤饼。时暑月,猎师数日方获,因与子弟共食,笑曰:“可留兔皮,聊志一事。”遂钉皮于地,垒 涂之,上朱书一符。独言曰:“恨较迟!恨较迟!”钱氏兄弟诘之,石曰:“欲共诸君共记卯年也。”至太和九年,钱可复凤翔遇害,岁在乙卯。

  元和中,江淮术士王琼,尝在段君秀家,令坐客取一瓦子,画作龟甲,怀之一食顷,取出乃一龟。放于庭中,循垣而行,经宿却成瓦子。又取花含默,封于密器中,一夕开花。

  江西人有善展竹,展数节可成器。人(原文如此)有人能翻葫芦,曰“翻葫芦易于翻鞠”。

  厌鼠法:七日以鼠九枚置笼中,埋于地,秤九百斤土覆坎,深各二尺五寸,筑之令坚固,杂五行书曰:“亭部地上土。”涂灶,水火盗贼不经;涂屋四角,鼠不食蚕;涂仓,鼠不食谷;以塞(土舀),百鼠种绝。

  雍益坚云:主夜神咒,持之有功德,夜行及寐,可已恐怖恶梦。咒曰:“婆珊婆演底。”

  宋居士说掷骰子咒云:“伊谛弥谛弥揭罗谛。”念满万遍,采随呼而成。

  云安井,自大江溯别派,凡三十里,近井十五里,澄清如镜,舟楫无虞。近江十五里,皆滩石险恶,难于沿溯。天师翟乾佑,念商旅之劳,于汉城山上,结坛考召,追命群龙。凡一十四处,皆化为老人,应召而至。乾佑谕以滩波之险,害物劳人,使皆平之。一夕之间,风雷震击,一十四里尽为平潭矣。惟一滩仍旧,龙亦不至。乾佑复严敕神吏追之。又三日,有一女子至焉,因责其不伏应召之意,女子曰:“某所以不来者,欲助天师广济物之功耳。且富商大贾,力皆有余;而备力负担者,力皆不足。云安之贫民,自江口负财货至近井潭以给衣食者,众矣。今若轻舟利涉,平江无虞,即邑之贫民无佣负之所,绝衣食之路,所困者多矣。余宁险滩波以赡佣负,不可利舟楫以安富商。所以不至者,理在此也。”乾佑善其言,因使诸龙皆复其故,风雷顷刻而长滩如旧。天宝中,诏赴上京,恩遇隆厚。岁余还故山,寻得道而去。

  玄宗既召见一行,谓曰:“师何能?”对曰:“惟善记览。”玄宗因诏掖庭,取宫人藉以示之。周览既毕,覆其本,记念精熟,如素所习读。数幅之后,玄宗不觉降御榻以为礼,呼为圣人。先是,一行既从释氏,师事普寂于嵩山。师尝设食于寺,大会群僧及沙门,居数百里者,皆如期而至,聚且千余人。时有卢鸿者,道高学富,隐于嵩山。因请鸿为文赞叹其会。至日,鸿持其文至寺,其师受之,致于几案上。钟梵既作,鸿请普寂曰:“某为文数千言,况其字僻而言怪,盍于群僧中选其聪悟者,鸿当亲为传授。”乃召令一行。既至,伸纸微笑,止于一览,复致于几上。鸿轻其疏脱而窃怪之。俄而群僧会于堂,一行攘袂而进,抗音兴裁,一无遗忘。鸿惊愕久之,谓寂曰:“非君所以教导也,当从其游学。”一行因穷大衍。自此访求师贤,不远数千里。尝至天台国清寺,见一院,古松数十步,门有流水。一行立于门屏间,闻院中僧于庭布算,其声簌簌。既而谓其徒曰:“今日当有弟子求吾算法,已合到门,岂无人道达耶?”即除一算,又谓曰:“门前水合却西流,弟子当至。”一行承首而入,稽首请法,尽受其术焉。而门水旧东流,今忽改为西流矣。刑和璞尝谓尹愔曰:“一行其圣人乎?汉之洛下闳造太初历,云后八百岁当差一日,则有圣人定之。今年期毕矣,而一行造大衍历,正其差谬,则洛下闳之言信矣。”又尝诣道士尹崇,借扬雄《太玄经》。数日复诣崇,还其书。崇曰:“此书意旨深远,吾寻之数年尚不能晓,吾子试更研求,何遽还也?”一行曰:“究其义矣。”因出所撰《大衍玄图》及《义诀》一卷以示崇,崇大嗟服,曰:“此后生颜子也。”至开元末,裴宽为河南尹,深信释氏,师事普寂禅师,日夕造焉。居一日,宽诣寂,寂云:“方有小事,未暇款语,且请迟回休憩也。”宽乃屏息止于空室,见寂洁正常,焚香端坐。坐未久,忽闻叩门声,连云:“大师一行和尚至矣!”一行入,诣寂作礼,礼讫,附耳密语,其貌绝恭,但颔云无不可者。语讫礼,礼讫又语,如是者三,寂惟云是是,无不可者。一行语讫,降阶入南室,自阖其户。寂乃徐命弟子云:“遣钟,一行和尚灭度矣!”左右疾走视之,一行如其言灭度。后宽乃服衰绖葬之,自徒步出城送之。

  天宝末,术士钱知微尝至洛,遂榜天津桥表柱卖卜,一卦帛十匹。历旬,人皆不诣之。一日,有贵公子意其必异,命取帛如数,卜焉。钱命蓍布卦成,曰:“予筮可期一生,君何戏焉?”其人曰:“卜事甚切,先生岂误乎?”钱云:“请为韵语:两头点土,中心虚悬;人足踏跋,不肯下钱。”其人本意卖天津桥绐之,其精如此。